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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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當時的氣氛撩人，微醺的蘇煜周身都在散發著香甜的氣息，撩得陛下心馳神蕩，幾乎就要把持不住。
但當他真地想做些什麽的時候，卻被蘇煜伸手推在臉上推到一邊去了。
蘇煜站起身來，微微搖晃著往外走：“不早了，我回去了。”
沒等走出兩步手腕就被抓住，陛下實在是不舍得也不太甘心放他走。
“你放開。”酒氣在體內作用著讓蘇煜甩手掙脫的動作綿軟無力。
陛下不聽不放，反而握得更加用力了。
蘇煜努力站直了，轉頭直直地盯著項呈，問：“你是又想把我關起來嗎？”
陛下微怔，手一下子就松開了。
說實話，在他心底還真有那樣的陰暗念想，就像從前那樣，關著他、拴著他，隨時隨地都能抱他、占有他，讓他只屬於自己哪兒都不能去。
但失而覆得讓他變得小心謹慎，理智也跟著恢覆。
前世的他是被怒火和憤恨沖昏了頭，什麽攻人攻心的高明手段全都拋之腦後，為了報覆為了懲罰為了讓蘇煜體會跟他一樣的痛而只顧著拼命發洩拼命折磨。其實在那些糾纏不清竭力放縱的夜晚，他得到的也只有肉體上的片刻歡愉和之後心底彌漫的無盡悲哀而已。
被放行的蘇煜轉身離去，巧言善辯的陛下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一言不發。
走到門邊的蘇煜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轉身醉眼迷蒙地盯著陛下看。
目光像是在打量在審視探究，又像是有什麽情緒需要表達有什麽話要講。
最後，只見他轉正了身體，兩手交疊伸直在身前端端正正對著項呈躬身行了個禮，說道：“恭祝殿下一路平安順遂。”
說完微頓了一下又說道：“殿下說的事......牧塵會在這段時間裏好好想清楚。”
這話讓項呈眼睛裏閃現出驚喜的光芒，還不等他表示什麽，只聽蘇煜覆又補充了句：“希望到時候不論牧塵考慮的結果是什麽，殿下都能給予尊重和諒解。”
蘇煜說完這些話，再不看項呈一眼轉頭離開了。
餐廳裏橘色燈光映射下，陛下面色陰沈，接著嘴角微挑，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望著那道遠離的背影，低聲輕喃道：“尊重？諒解？那也要看你的選擇是什麽。”
選擇找別人而離開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蘇煜沒有聽見陛下的那句回覆，從項呈家走出來的時候他覺得一身輕松。
項呈所說的“離開”搞清楚了，自己想說的話也表達明白了。
這一段時間裏，他將不受陛下騷擾，清清靜靜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至於那是種什麽樣的日子，他並沒有具體地去想，大概算起來，應該是和前世的那些糾葛徹底割裂、完全屬於自己的日子吧？
雖然這段時間因為《一懟一》節目播出，還有後來的資料被爆，以及勁爆的身世門問題，蘇煜的人氣空前絕後地暴漲，相關邀約的影視劇綜藝gg代言紛紛往吳穹道長那裏堆。
但蘇煜剛跟父母相認，一時片刻也不急著工作，便都讓師父幫他看著處理了。
這段時間裏，他便只陪著同樣推掉許多工作的母親，在家做做飯、出門逛逛街，有時候還會走走親戚，認識一些朋友。
明蘭有意讓他接觸更多的人，一來是拓寬眼界結識更多的人脈，再就是給他多一些選擇的餘地。
因為對於明蘭來說，兒子的人生幸福至關重要。她看得出項呈對蘇煜地步步緊逼，也看得出蘇煜有所顧慮地茫然。
在項呈和蘇煜都沒有明確說明這中間的問題關鍵是什麽的時候，明蘭女士自然會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兒子性向不定的問題。
也就是說項呈要掰彎蘇煜，但蘇煜還在掙紮這樣的一個階段。
做為一個母親，她當然更希望自己的兒子走光明正途而不是一定要背離世俗，如果可能跟女孩子在一起，當然還是不要被項呈掰彎得好。
所以她盡可能地幫助兒子說服了項呈，給蘇煜提供和創造更多的空間和選擇的機會。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項呈一個可以選擇的對象，優秀的女孩子有很多，她的寶貝兒子完全不需要在項呈那裏茫然失措。
就在項呈離開之後沒幾天，明蘭女士借著為失而覆得的兒子舉辦宴會的機會，廣邀了一批年齡和蘇煜相仿的優質青年男女參加，借此讓蘇煜融入他們的圈子裏。
之後的一段時間，明蘭女士也一直致力於讓自己的兒子多交朋友，時不時就會組織一些年輕人喜歡的聚會之類的，讓他們增進交流相互了解。
然後她發現，蘇煜雖然流落在外二十年，中間有十多年是在跟著那個天殺遭報應的女人四處奔波吃苦，但他似乎並沒有被塵世的風霜摧殘磨礪得粗糙不堪。
他的言談舉止從容恬淡，身散發著超凡脫俗的優雅氣質，再加上那副繼承了自己基因的完美容貌......
更別說那些諸如寫字做飯等等讓人炫目的技能點。
明蘭女士時常會被自己兒子優秀的樣子耀到睜不開眼，滿心都是欣慰和驕傲自豪、還有對上蒼的感恩。
而也正是因為蘇煜的獨特氣質、談吐、個人豐富的過往經歷還有溫和的性格，使得他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同齡人的好感和親近，有了一幫交往不錯的朋友。
一段時間過後，明蘭發現了蘇煜跟其中幾個人相處得分外友好。
這天母子倆坐在一起吃晚飯，明蘭便問蘇煜：“黃琮還有夏思青他們幾個，我看你還挺喜歡的？”
蘇煜聞言點頭：“他們都是很有學識才情、見識不俗的人，我是挺喜歡的。”
前世，那個黃琮是鴻慶三十二年的狀元，十七歲就在殿試中脫穎而出，一舉成名，後來在多個朝廷部門任職，尤其在律典發面功績卓越，到了這一世這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優秀。
而那個女孩子夏思青，她是鴻慶朝聞名天下的才女，不止文章詩詞做得出類拔錯，還在棋術方面造詣非凡，幾乎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還有其他幾個，在前世就都跟蘇煜交情不錯，只是因為立場的問題沒機會深交，這一世能再相逢，蘇煜自然會覺得這幾個人相較其他人親近得多。
明蘭女士一聽兒子這話眼前一亮，又追問道：“既然喜歡那有沒有可能......？”
蘇煜楞了楞才反應過來明蘭的意思，啞然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我、我都沒往這方面想......”
這些日子他是過得輕松愜意，但空閑下來還有夜裏獨處的時候，他會一直想起那個人。
說起來，這是自他們在無字觀相識以來，最長的一次別離了。
明蘭在旁道：“媽媽覺得你可以想想，別人不說，只說夏思青那個小丫頭，她看你的眼神很不尋常。要是你有心......八成是有戲。”
說完還摟著蘇煜的肩膀拍了拍示以支持。
母親的鼓勵不無道理，他也在項呈走前那天說過，會仔細考慮。
既然是考慮，自然要考慮別的選項，而不是只考慮他早就想拋開的太子龍淮。
如此又過了些日子，項呈還沒有回來，他離開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天，新交的幾個朋友又相約聚會。
蘇煜早早到達，等了半天就等來一個夏思青，其他幾個陸陸續續發來消息，要麽說有事要麽說堵車堵得厲害到不了了。
於是，一場有心人刻意促成的會面就那麽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蘇煜有些苦惱，雖說了要想各種可能性，但他還是心更希望能過幾天安靜逍遙的日子。
對面的女孩兒問他吃什麽，接著又跟他聊最近網絡上有趣的新聞最後又說到她最近正在做的事。
蘇煜不失禮數地認真傾聽偶爾應答，氣氛還算不錯。
飯吃到一半，夏思青忽然說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有人給我下了戰帖要挑戰我連勝二十八場的記錄，我已經接了帖，比賽時間一個月後，到時候你會來看嘛？”
蘇煜微一怔楞，隨即點頭：“會的，去給你加油。”
前世的這一場挑戰，夏思青會輸，輸給一個蒙面人。
那蒙面人是太子龍淮。
前世的夏思青夏姑娘棋術高超無人能敵，才情又名滿天下，雖然沒幾個人一睹她的芳容，但見過的幾個都傳說她長相甜美可人，貌比天仙。
這樣的風流人物自然引得天下名仕競相追逐。
蘇煜那時雖算不得名聲顯赫的有名之士，但也起了那一睹美人真容的心思。
而能得美人青睞一解面紗泛湖酌酒一論文采的機會不是沒有，很簡單，送禮或者挑戰就可以了。
送禮不能送金銀財寶等俗物，要送得雅致，比如說一幅畫、一首詩、一篇文章、或者一幅棋譜。
蘇煜啥都沒有，但會寫字，於是寫了《神女賦》中的兩句詩托人送給了夏思青以表仰慕之情。
他自己送美人字自然不需要告知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不知怎麽還是知道了。
“你喜歡那姓夏的女子？”太子問他。
蘇煜當時傻乎乎，哪能想到太多，便答：“喜歡啊，這樣的奇女子誰會不喜歡？”
太子當時就黑了臉，反駁他：“不就是會寫幾篇文章幾首破詩，你知道她長什麽樣子？每次都戴個面紗不敢見人八成是個醜八怪。”
蘇煜對太子的話不能認同，便道：“夏姑娘可不止會寫文寫詩，棋術也很是了得，成名以來還未逢對手。至於戴面紗......女孩兒家戴面紗遮面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嘛？”
這話倒是把太子給駁到了，他暫時沒再對夏思青進行詆毀攻擊，而是將話頭一轉，對蘇煜冷哼道：“《神女賦》，哼哼！我倒是沒看出來，蘇牧塵你很善此道嘛！跟了我這麽久怎麽不見你哪怕寫上只字片言贈予我？”
說完太子就氣哼哼地走了，搞得蘇煜當時是滿頭霧水，最後認定太子一定是在哪裏招了氣，沒處撒了跑到他面前挑刺兒。
之後沒過幾天夏思青便接到了挑戰書，應戰人是化了名蒙了面的太子殿下。
太子內秀，外頭一直表現得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囂張跋扈沒什麽真本事是他給世人的印象，但少有人知道他內在的才思和睿智。
那天，他以絕對的優勢終結了夏思青不敗的棋壇神話，末了還得理不饒人，諷刺挖苦的話說了一大堆，害得才女夏姑娘淚灑當場，羞愧難當。
最後，贏家向輸家提出了獎賞。
他一不要金銀二不要文章，更不稀罕看夏才女面紗後的真容，而是提出了向夏思青討要一樣東西。
這位不解風情的奇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那件東西是什麽到最後也沒人知曉，因為他們是在私下遞交完畢的，之後再無交集。
當時蘇煜也好奇地問過太子但並沒有得到答案，一直到後來他做壞事的時候無意間翻找太子的藏寶閣，然後翻出了他當年送給夏思青的那幅《神女賦》。
“蘇煜？蘇煜？”對面的夏思青連叫了幾聲，才將蘇煜從千年前的記憶中拉回來。”
蘇煜忙致歉道：“不好意思。”
夏思青搖搖頭，道：“沒事，不過你這是想到什麽好事了？笑得這麽......”
蘇煜摸了摸嘴角，問：“我笑了？”
“嗯，笑了。”夏思青肯定道。
蘇煜：“......”
他真沒察覺到自己在笑，他只是透過千年的時光洞穿了當年太子的心意。
原來......他沒有騙自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對自己圖謀不軌了，但卻一直假裝無事一樣對自己偏愛著、隱忍著。
“你是不是想起喜歡的人了？”夏思青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因為你的笑看起來......很甜。”
蘇煜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心裏的問題依稀有了答案，但又說不出來，只好沈默不言。
的確是想過要找個女孩兒成個家過正常人的生活，而夏思青這樣溫柔而又不失才情的女子的確是很適合。
但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忘了那個人。
如果沒有前世的朝夕相伴和徹夜糾纏，他可以在新生之後開始全新的人生。
如果心裏是空的記憶是空的，他可以重新尋找創造。
可他不是，他有著前世二十幾年的滿滿記憶，他的心裏......已經住進去了一個人。
雖然那個人曾經折磨過自己五年，卻也給過自己許許多多別人不曾給予的真心和熱愛、那些赤誠的不加遮掩的偏寵......
他對自己曾經的那些好，不基於任何條件和理由，也不曾期望得到回報。
如果不是潯王黨的身份暴露，不是黨爭進行到你死就是我活的田地......那人可能會一直那樣默默守著自己、偏愛著自己、隱忍著那樣一份強烈的欲望和獨占之心，直到白頭。
看透了太子那樣濃烈而又隱忍的情思，蘇煜無法不動容，或許他還是無法分辨這究竟是不是喜歡，但起碼他了解到，自己沒有辦法懷揣著住在心裏的這個人和前世點點滴滴的記憶，再去重新接納一個別的誰了。
“好吧，我懂了。”夏思青癟著嘴失落地說：“看來他們的好心撮合又白費了。”
這裏的“他們”當然是指說好來又找托詞不來的那幾位朋友了。
蘇煜倒是沒想到夏思青這麽直白，想了想他也不裝瘋賣傻，出言坦誠安慰道：“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夏思青搖搖頭：“不會了，哪裏有長得比你還好看的人？你的這個顏值我們公認是可以打滿分的，360度無死角。”
蘇煜：“......”
原來，他吸引小姑娘的只有顏。
“你還會做飯，脾氣又溫柔，唱曲兒也好聽......啊啊啊，誰的運氣這麽好，居然先我一步將你拿下，我好不甘心！”
蘇煜：“......”對哦，其實他也還有別的優點。
“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夏思青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追問道：“不用說姓名背景，就說脾氣性格，行事作風什麽的就好，我想學習學習，就算以後找不著你這麽完美的，找個稍微次一點的也不能再輸給別人了啊！這都已經是我五次動心失敗了，你說多氣人，分明我也不差什麽啊！”
蘇煜幾乎要被這姑娘的直白給嚇到了，壓根兒沒聽清她前面的問題，直到她又再三的追問，才含含糊糊說道：“他...其實也不怎好，很霸道、很粗暴，最開始的時候還總愛捉弄我，後來才慢慢對我好了......”
夏思青很意外的樣子：“啊？原來你這種溫柔帥哥喜歡的是女漢子型的。好吧......我回去盡量改正試試。”
蘇煜一聽這話忙道：“不是，你這樣挺好的，真的，我覺得你比他好很多，只是因為我跟他認識比較早，而且我跟他......我們兩個之間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你不用改，你真的已經很好了。”
這話稍稍安慰到動心五次卻一次都沒有成功的才女夏思青。
雖然做不成戀人但夏思青性格直率雖然有些呆萌但心胸很是豁達，很快就看開了，不愧是當年蘇煜就暗搓搓欣賞過的奇女子。
兩人沒了之前你猜我猜的不清不楚，這會兒說話反而不需要顧及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語談談說說間不一會兒就把喜不喜歡的問題拋諸腦後。
蘇煜來現世的時間不長，就算有原身二十一年的人生經歷，但一來原身性格內向沈悶接觸的人不多，再就是他跟著那位盜竊犯母親常年躲躲藏藏也不可能有什麽見識，所以蘇煜對現世還是有很多不懂不了解的地方，尤其在夏思青所了解的領域，蘇煜好奇問一句夏思青就能給出長串的回答，一頓飯也吃得其樂融融。
出了飯店門口各回各家。
夏思青還不忘問蘇煜：“你帶司機了吧？不是我啰嗦，你那車技真不能讓人放心。”
蘇煜失笑，回答帶了，夏思青這才放心地跟他道別。
其實不怨夏思青啰嗦，實在是蘇煜的車技不熟練到了極點，之前有幾次蘇煜開著他爸送給他的車出門，結果不是撞了路燈就是撞了花壇，嚇得明蘭再不讓他自己開車。
倒不是蘇煜太笨，主要考駕照的是原身，偏偏那段記憶不怎麽清楚，蘇煜只好拿著自己證摸索著開車。他心想騎馬駕車都難不住他，開個車能有多難，結果......還是挺難的。
揮別夏思青，蘇煜正打算聯系司機到正門這兒來接他，誰知一轉頭看到了靜靜站在路旁不遠處的慕容泗。
兩人去了酒吧。
蘇煜叫了酒，他現在對酒吧裏的酒學問了解得更多了，不算熟門熟路，但相比項呈第一次帶他來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回想項呈帶他來的那次，估計陛下自己也是頭一回來。
蘇煜把酒推給慕容泗，說道：“你上次推薦我拍戲我一直也沒有好好感謝你，說了好幾次請你吃飯你都忙得要命，今天怎麽有空？還這麽巧碰上我了。”
慕容泗這一次比上回看起來還要蔫頭耷腦了，他隨意地摩挲著酒杯外壁，心說哪裏是巧，只是約蘇煜的幾個朋友裏有一個跟他還算熟悉，無意中聊天跟他說了今天故意撮合夏思青和蘇煜的飯局。正好有那麽一點點兒空，慕容泗就飛跑出來了。
“謝個屁，那部網劇因為你的加入額外獲得了超級多的讚助，他們都要跪下來叫你爸爸了，你謝我什麽？”
蘇煜一楞，隨即反應過來。
那時候他還沒認父母，因為他的加盟註資劇組的，除了項呈還能有誰？
慕容泗又在一旁嘆息道：“上次見你你搭上了項呈，這次更好，你已經變身成了富二代......我是越來越高攀不上你了。”
蘇煜也在心裏暗暗嘆息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嘆息自己此生沒那麽容易擺脫項呈，還是嘆息其他。
他跟慕容泗碰了杯說道：“別胡說，咱們之間的交情哪裏有高攀低攀的說法？”
慕容泗問：“咱倆啥交情？”
蘇煜想也不想回答：“同在一個選秀節目裏呆過，不是同袍也是兄弟吧！”
慕容泗聽完更不開心的樣子，回碰了蘇煜的酒杯一下，仰頭把酒幹了。
等嘴裏的辛辣勁兒過去，他又狀似不經意地問：“兄弟，剛才那個女孩兒是誰啊？不是女朋友吧？”
蘇煜沒他那麽大口地灌酒，只小抿了一口細品其中的滋味，回答道：“不是，就是一個又聰明又好玩兒的朋友。”
慕容泗點頭示意了解，磨蹭了半天又問：“那......你交女朋友了沒？”
他還清楚地記得上次蘇煜跟他說過項呈喜歡他的事情，也記得他說他不喜歡項呈，要找個女孩兒做伴。
蘇煜沒說話，只是搖搖頭。
慕容泗繼續不動聲色地打探：“那有動心喜歡的了嗎？”
蘇煜轉頭看他。
慕容泗被看得心慌，往後退了些問：“怎麽了？”
蘇煜道：“你們一個個都在說喜歡，到底什麽是喜歡？你知道嗎？知道的話說給我聽聽。”
慕容泗被問得怔楞半晌，之後眸光閃爍，躲避著蘇煜的眼睛又叫了杯酒，這才說道：“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喜歡一個人......你會總想他，吃飯睡覺工作，都會控制不住地想，看見他過得好你會比他還開心，哪怕這個開心和你沒有半點兒關系，如果他難過你會更加難過......有時候你可能還會覺得，哪怕是為他死了都心甘情願。”
蘇煜認真地聽完之後陷入了沈思。
控制不住地想著他、為他開心、因他的難過而難過......
為他死都心甘情願。
驀地，一道畫面閃過，冰冷的劍峰鮮紅的血。
在他想也不想閃身擋在龍淮身前，為他擋下那森寒一劍的瞬間，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麽？
“這就是喜歡的樣子。”慕容泗在他旁邊喃喃說道。
良久，蘇煜才深吸了一口氣，強顏歡笑道：“哪有那麽誇張......再說了，命是自己的，為什麽要為了別人輕易放棄。那樣做的都是傻瓜！小泗，你可不要做傻瓜，不管是喜歡的人還是什麽朋友兄弟，沒有人值得你那麽做。”
他想起自己當年的死，自然也會想起慕容泗的死。
他分不清自己對龍淮的感情究竟是怎麽樣，更不可能弄明白當年慕容泗去救他並且命喪馬前的時候，懷揣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不，他不是弄不明白，是壓根兒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和龍淮，他和慕容泗，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聽慕容泗對喜歡說得頭頭是道，他頂多覺得小泗在某些方面比他厲害比他懂得多，還有他這人重情義，僅此而已。
慕容泗看著他的臉，很想說“你值得”，剛剛醞釀起勇氣想要開口時，服務生送酒過來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慕容泗的一口氣被憋回去，這會兒想再醞釀就很難了。
又加上蘇煜擺了擺手說道：“這段時間我被喜歡這兩個字搞得很煩，現在開始咱們不討論這個問題，說說別的，你們那個男團下周總決賽了，你怎麽還有時間跑出來？不過也是，你現在是男團得票最高人氣最高的，淘汰誰都不會淘汰你的對吧！小泗你真是太厲害了！來，為如此優秀的你幹杯！”
洩了氣的慕容泗有氣無力舉起酒杯，蚊子叫一樣敷衍了句：“......幹杯！”
因為慕容泗還要早早回去，一場酒到底也沒喝過癮。
“等你最終決賽錄完了我再找你，到時候不醉不歸！”蘇煜跟慕容泗提前約好酒局。
他這會兒終於真切地體會到重生現世的幸福感。
從前他每次和慕容泗見面都要偷偷摸摸，分離的時候也會難掩傷感。
最重要的是每次分別就意味著他要再次回到龍淮身邊帶上偽善的面具做人。
有好幾次他在見過慕容泗之後興起就那樣逃離什麽也不管了的念頭。
前世的歲月裏，大概就只有跟慕容泗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必糾結沒有壓力可以好好喘口氣。
“嗯，不醉不歸。”慕容泗回應道。
他想，蘇煜一天不交女朋友他就一天有機會。
至於項呈......
蘇煜不是親口說了不喜歡他？
應該......暫時可以放心的吧？
司機開車回別墅，到了大門外的時候看見了路邊停著的項呈的車。
分離一個半月的時間，再次相見。
蘇煜感受到身體裏這顆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他默默安撫，分不清是安撫原身的殘魂抑或是自己，因為項呈說過，一半一半的都是自己。
項呈下了車往這邊走來，眉目間是慣於欺瞞世人的囂張倨傲和玩世不恭，依稀還是當年無字觀裏那個胡鬧太子的模樣。
只是到了車前拉開了車門彎下腰看向蘇煜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卻一下子變了，傲氣消融，目光專註又溫柔，嘴角挑起淺淺的弧度，對著蘇煜伸出手，用滿含風情春天般溫暖的語氣說道：“下車，帶你去個好地方。”
蘇煜覺得自己應該拒絕，什麽“太晚了”、什麽“天色不好看起來會下雨”都是極好的理由。
但他的手卻違背自己的意志，伸出去放在了項呈的掌心裏。
車子一路往無字觀的方向行駛，蘇煜沒問，只是透過車窗看向天邊偶爾忽閃的閃電。
真的要下雨了。
車子掠過夜幕裏的無字觀繼續一路往北往高處的山坡上開去。
這次萬能的徐助理不在，車子是由項呈親自駕駛的，顯然他的車技比蘇煜要好太多，一直將車開到了山坡的盡頭處。
“來這裏幹嘛？”蘇煜終於忍不住好奇問。
項呈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拉了蘇煜出去，並在他手裏塞了個東西。
這座城市四周的山都不是很高，也沒有太多的險峰奇石，視野很是開闊，有些人會特意到這裏來賞玩城市的夜景。
蘇煜對此不甚了解，就算了解也不會明白這打雷下雨天來賞什麽景，不怕遭雷劈嘛？
項呈拉了蘇煜的手，一本正經地跟他說道：“走前你和我說過會好好考慮的，現在可有了答案？”
蘇煜有片刻的遲疑，答案大概有了，但還有些細節沒想清楚。
“我......”
“我懂了，”項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有可能喜歡太子，但沒辦法接受承軒帝，你恨得是折磨你的那個我對吧？”
蘇煜靜靜看他，抿唇不語。
項呈捏他的臉蛋兒，說：“所以我一開始不想讓你知道這個殼子裏是誰，我那麽費力地去偽裝，你又何必非要拆穿我？”
“不過現在有了解決的辦法。你只要項呈就好，我來把龍淮趕走。”
說著，他擡頭看向天邊，雨點落下來，閃電一次次撕開暗夜，雷聲轟隆，離他們很近很近。
“來，蹲下。”項呈拉著蘇煜蹲低了身子，握著他的手連同他手裏的東西，說道：“這是你師父畫的避雷符，拿好。他還給了我另一張符，可以趕走這具身體裏前世的我，但需要一個外在的條件那便是雷擊。”
說著，他用力將蘇煜抱進懷中，輕輕摩挲著他的頸，說道：“蘇牧塵，我再成全你一次，不過等我消失了以後，你能和項呈好好在一起嘛？那樣的話，我走也走得甘願。”
蘇煜對這個問題完全不能消化，還在懵逼的狀態。
竟然有這種神奇的符咒？他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
但帶著一千年前的記憶重生到現世這麽玄妙的事情都發生了......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項呈就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訣別的最後一吻，極盡纏綿和不舍。
下一刻，項呈放手起身，往空闊的地方走去，張開雙臂仰望天空等待著雷電落下。
一道奪目的閃電從天而降，蘇煜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項呈的身子。
閃電落在離兩人三米之外的地方，擊中一顆兩人高的小松樹，火星四起。
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打在山石上、土地上、被雷電擊中的小樹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身上。
“我知道、”陛下欣喜地用力收緊手臂，恨不得把懷裏的人融進身體：“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也跟我一樣，你心裏也是有我的！”
他說完便去啄蘇煜的唇，每啄一下便問一句：“是不是？嗯？是不是？”
蘇煜由著他親昵，被問得多了便輕輕“嗯”了一聲回應。
誰知陛下得寸進尺，聽了一句回應還不滿意，繼續逼著蘇煜：“告訴我，說你也喜歡我，嗯？說你也舍不得我，來，說一句……”
剛剛才被逼承認自己心意的蘇煜卻怎麽也不肯開口了，實在被逼得急了便一口咬項呈的唇上，結果是被那潑皮無賴反守為攻，順勢侵入糾纏......
一吻良久，彼此交纏，這是他們第一次沒有逼迫和被逼迫，你情我願的一個吻，只吻得蘇煜腦袋暈暈，吻得陛下鼻頭酸澀。
分開後，他們額頭相抵，喘著粗氣，氣息融合在一起。
“我真高興，我好開心，”陛下喃喃傾吐著心聲，語氣像是得到癡饞已久的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蘇煜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抱了起來，天旋地轉。
電閃雷鳴中，陛下毫無形象地抱著蘇煜一圈一圈地飛旋著，放肆地開懷大笑。
笑聲在山風中飄蕩。
“蘇牧塵，我喜歡你！”
“我好開心！”
“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蘇煜被緊緊抱著，天地在轉，眼前的人也在轉，閃電照亮的瞬間他的臉上有晶瑩的水珠劃過，分不清是雨點還是淚滴。
他的眼睛很亮，映出了自己的模樣。
同樣開心的、快樂的模樣。
於是爽朗的笑聲後面便又跟了一串笑聲，那麽動聽，那般撩人心弦......
原來，這就是喜歡。
車子開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陛下的意思是直接把愛妃帶回自己家，但蘇煜不同意。
他的理由是：“我媽不讓。”
他把手機上明蘭女士發的信息展示給陛下看。
陛下很窩火，可又不敢說什麽。
只能在到了地方的時候繼續拉著人親熱個沒完，還討要了明天一早就過來接人的約定。
正親著呢，忽然覺得口袋裏的東西被蘇煜給掏走了。
陛下暗叫糟糕，可是又不敢搶回來。
開玩笑，他費了多大功夫才把人哄回來！
但是......
蘇煜把他手裏的那張疊成三角形的符打開，又將項呈兜裏順手掏過來的那張打開。
摁下車內燈兩下裏一對比——一模一樣。
如果是別的誰也許還能糊弄，說一句兩張符其實有細微的不同也不是不行。
但對蘇煜這麽說就明顯是在找死了。
這兩張符的確是蘇煜從前沒見過的畫法，但一不一樣他一眼就能看個通透。
“兩張避雷符？”蘇煜用涼涼的語氣問陛下。
陛下強打精神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愛妃真是......冰雪聰明。”
蘇煜二話不說開車門下車。
陛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蘇煜不讓他走，接著熟門熟路地“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駕駛座的空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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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氣氛撩人，微醺的蘇煜周身都在散發著香甜的氣息，撩得陛下心馳神蕩，幾乎就要把持不住。
但當他真地想做些什麽的時候，卻被蘇煜伸手推在臉上推到一邊去了。
蘇煜站起身來，微微搖晃著往外走：“不早了，我回去了。”
沒等走出兩步手腕就被抓住，陛下實在是不舍得也不太甘心放他走。
“你放開。”酒氣在體內作用著讓蘇煜甩手掙脫的動作綿軟無力。
陛下不聽不放，反而握得更加用力了。
蘇煜努力站直了，轉頭直直地盯著項呈，問：“你是又想把我關起來嗎？”
陛下微怔，手一下子就松開了。
說實話，在他心底還真有那樣的陰暗念想，就像從前那樣，關著他、拴著他，隨時隨地都能抱他、占有他，讓他只屬於自己哪兒都不能去。
但失而覆得讓他變得小心謹慎，理智也跟著恢覆。
前世的他是被怒火和憤恨沖昏了頭，什麽攻人攻心的高明手段全都拋之腦後，為了報覆為了懲罰為了讓蘇煜體會跟他一樣的痛而只顧著拼命發洩拼命折磨。其實在那些糾纏不清竭力放縱的夜晚，他得到的也只有肉體上的片刻歡愉和之後心底彌漫的無盡悲哀而已。
被放行的蘇煜轉身離去，巧言善辯的陛下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一言不發。
走到門邊的蘇煜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轉身醉眼迷蒙地盯著陛下看。
目光像是在打量在審視探究，又像是有什麽情緒需要表達有什麽話要講。
最後，只見他轉正了身體，兩手交疊伸直在身前端端正正對著項呈躬身行了個禮，說道：“恭祝殿下一路平安順遂。”
說完微頓了一下又說道：“殿下說的事......牧塵會在這段時間裏好好想清楚。”
這話讓項呈眼睛裏閃現出驚喜的光芒，還不等他表示什麽，只聽蘇煜覆又補充了句：“希望到時候不論牧塵考慮的結果是什麽，殿下都能給予尊重和諒解。”
蘇煜說完這些話，再不看項呈一眼轉頭離開了。
餐廳裏橘色燈光映射下，陛下面色陰沈，接著嘴角微挑，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望著那道遠離的背影，低聲輕喃道：“尊重？諒解？那也要看你的選擇是什麽。”
選擇找別人而離開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蘇煜沒有聽見陛下的那句回覆，從項呈家走出來的時候他覺得一身輕松。
項呈所說的“離開”搞清楚了，自己想說的話也表達明白了。
這一段時間裏，他將不受陛下騷擾，清清靜靜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至於那是種什麽樣的日子，他並沒有具體地去想，大概算起來，應該是和前世的那些糾葛徹底割裂、完全屬於自己的日子吧？
雖然這段時間因為《一懟一》節目播出，還有後來的資料被爆，以及勁爆的身世門問題，蘇煜的人氣空前絕後地暴漲，相關邀約的影視劇綜藝gg代言紛紛往吳穹道長那裏堆。
但蘇煜剛跟父母相認，一時片刻也不急著工作，便都讓師父幫他看著處理了。
這段時間裏，他便只陪著同樣推掉許多工作的母親，在家做做飯、出門逛逛街，有時候還會走走親戚，認識一些朋友。
明蘭有意讓他接觸更多的人，一來是拓寬眼界結識更多的人脈，再就是給他多一些選擇的餘地。
因為對於明蘭來說，兒子的人生幸福至關重要。她看得出項呈對蘇煜地步步緊逼，也看得出蘇煜有所顧慮地茫然。
在項呈和蘇煜都沒有明確說明這中間的問題關鍵是什麽的時候，明蘭女士自然會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兒子性向不定的問題。
也就是說項呈要掰彎蘇煜，但蘇煜還在掙紮這樣的一個階段。
做為一個母親，她當然更希望自己的兒子走光明正途而不是一定要背離世俗，如果可能跟女孩子在一起，當然還是不要被項呈掰彎得好。
所以她盡可能地幫助兒子說服了項呈，給蘇煜提供和創造更多的空間和選擇的機會。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項呈一個可以選擇的對象，優秀的女孩子有很多，她的寶貝兒子完全不需要在項呈那裏茫然失措。
就在項呈離開之後沒幾天，明蘭女士借著為失而覆得的兒子舉辦宴會的機會，廣邀了一批年齡和蘇煜相仿的優質青年男女參加，借此讓蘇煜融入他們的圈子裏。
之後的一段時間，明蘭女士也一直致力於讓自己的兒子多交朋友，時不時就會組織一些年輕人喜歡的聚會之類的，讓他們增進交流相互了解。
然後她發現，蘇煜雖然流落在外二十年，中間有十多年是在跟著那個天殺遭報應的女人四處奔波吃苦，但他似乎並沒有被塵世的風霜摧殘磨礪得粗糙不堪。
他的言談舉止從容恬淡，身散發著超凡脫俗的優雅氣質，再加上那副繼承了自己基因的完美容貌......
更別說那些諸如寫字做飯等等讓人炫目的技能點。
明蘭女士時常會被自己兒子優秀的樣子耀到睜不開眼，滿心都是欣慰和驕傲自豪、還有對上蒼的感恩。
而也正是因為蘇煜的獨特氣質、談吐、個人豐富的過往經歷還有溫和的性格，使得他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同齡人的好感和親近，有了一幫交往不錯的朋友。
一段時間過後，明蘭發現了蘇煜跟其中幾個人相處得分外友好。
這天母子倆坐在一起吃晚飯，明蘭便問蘇煜：“黃琮還有夏思青他們幾個，我看你還挺喜歡的？”
蘇煜聞言點頭：“他們都是很有學識才情、見識不俗的人，我是挺喜歡的。”
前世，那個黃琮是鴻慶三十二年的狀元，十七歲就在殿試中脫穎而出，一舉成名，後來在多個朝廷部門任職，尤其在律典發面功績卓越，到了這一世這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優秀。
而那個女孩子夏思青，她是鴻慶朝聞名天下的才女，不止文章詩詞做得出類拔錯，還在棋術方面造詣非凡，幾乎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還有其他幾個，在前世就都跟蘇煜交情不錯，只是因為立場的問題沒機會深交，這一世能再相逢，蘇煜自然會覺得這幾個人相較其他人親近得多。
明蘭女士一聽兒子這話眼前一亮，又追問道：“既然喜歡那有沒有可能......？”
蘇煜楞了楞才反應過來明蘭的意思，啞然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我、我都沒往這方面想......”
這些日子他是過得輕松愜意，但空閑下來還有夜裏獨處的時候，他會一直想起那個人。
說起來，這是自他們在無字觀相識以來，最長的一次別離了。
明蘭在旁道：“媽媽覺得你可以想想，別人不說，只說夏思青那個小丫頭，她看你的眼神很不尋常。要是你有心......八成是有戲。”
說完還摟著蘇煜的肩膀拍了拍示以支持。
母親的鼓勵不無道理，他也在項呈走前那天說過，會仔細考慮。
既然是考慮，自然要考慮別的選項，而不是只考慮他早就想拋開的太子龍淮。
如此又過了些日子，項呈還沒有回來，他離開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天，新交的幾個朋友又相約聚會。
蘇煜早早到達，等了半天就等來一個夏思青，其他幾個陸陸續續發來消息，要麽說有事要麽說堵車堵得厲害到不了了。
於是，一場有心人刻意促成的會面就那麽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蘇煜有些苦惱，雖說了要想各種可能性，但他還是心更希望能過幾天安靜逍遙的日子。
對面的女孩兒問他吃什麽，接著又跟他聊最近網絡上有趣的新聞最後又說到她最近正在做的事。
蘇煜不失禮數地認真傾聽偶爾應答，氣氛還算不錯。
飯吃到一半，夏思青忽然說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有人給我下了戰帖要挑戰我連勝二十八場的記錄，我已經接了帖，比賽時間一個月後，到時候你會來看嘛？”
蘇煜微一怔楞，隨即點頭：“會的，去給你加油。”
前世的這一場挑戰，夏思青會輸，輸給一個蒙面人。
那蒙面人是太子龍淮。
前世的夏思青夏姑娘棋術高超無人能敵，才情又名滿天下，雖然沒幾個人一睹她的芳容，但見過的幾個都傳說她長相甜美可人，貌比天仙。
這樣的風流人物自然引得天下名仕競相追逐。
蘇煜那時雖算不得名聲顯赫的有名之士，但也起了那一睹美人真容的心思。
而能得美人青睞一解面紗泛湖酌酒一論文采的機會不是沒有，很簡單，送禮或者挑戰就可以了。
送禮不能送金銀財寶等俗物，要送得雅致，比如說一幅畫、一首詩、一篇文章、或者一幅棋譜。
蘇煜啥都沒有，但會寫字，於是寫了《神女賦》中的兩句詩托人送給了夏思青以表仰慕之情。
他自己送美人字自然不需要告知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不知怎麽還是知道了。
“你喜歡那姓夏的女子？”太子問他。
蘇煜當時傻乎乎，哪能想到太多，便答：“喜歡啊，這樣的奇女子誰會不喜歡？”
太子當時就黑了臉，反駁他：“不就是會寫幾篇文章幾首破詩，你知道她長什麽樣子？每次都戴個面紗不敢見人八成是個醜八怪。”
蘇煜對太子的話不能認同，便道：“夏姑娘可不止會寫文寫詩，棋術也很是了得，成名以來還未逢對手。至於戴面紗......女孩兒家戴面紗遮面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嘛？”
這話倒是把太子給駁到了，他暫時沒再對夏思青進行詆毀攻擊，而是將話頭一轉，對蘇煜冷哼道：“《神女賦》，哼哼！我倒是沒看出來，蘇牧塵你很善此道嘛！跟了我這麽久怎麽不見你哪怕寫上只字片言贈予我？”
說完太子就氣哼哼地走了，搞得蘇煜當時是滿頭霧水，最後認定太子一定是在哪裏招了氣，沒處撒了跑到他面前挑刺兒。
之後沒過幾天夏思青便接到了挑戰書，應戰人是化了名蒙了面的太子殿下。
太子內秀，外頭一直表現得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囂張跋扈沒什麽真本事是他給世人的印象，但少有人知道他內在的才思和睿智。
那天，他以絕對的優勢終結了夏思青不敗的棋壇神話，末了還得理不饒人，諷刺挖苦的話說了一大堆，害得才女夏姑娘淚灑當場，羞愧難當。
最後，贏家向輸家提出了獎賞。
他一不要金銀二不要文章，更不稀罕看夏才女面紗後的真容，而是提出了向夏思青討要一樣東西。
這位不解風情的奇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那件東西是什麽到最後也沒人知曉，因為他們是在私下遞交完畢的，之後再無交集。
當時蘇煜也好奇地問過太子但並沒有得到答案，一直到後來他做壞事的時候無意間翻找太子的藏寶閣，然後翻出了他當年送給夏思青的那幅《神女賦》。
“蘇煜？蘇煜？”對面的夏思青連叫了幾聲，才將蘇煜從千年前的記憶中拉回來。”
蘇煜忙致歉道：“不好意思。”
夏思青搖搖頭，道：“沒事，不過你這是想到什麽好事了？笑得這麽......”
蘇煜摸了摸嘴角，問：“我笑了？”
“嗯，笑了。”夏思青肯定道。
蘇煜：“......”
他真沒察覺到自己在笑，他只是透過千年的時光洞穿了當年太子的心意。
原來......他沒有騙自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對自己圖謀不軌了，但卻一直假裝無事一樣對自己偏愛著、隱忍著。
“你是不是想起喜歡的人了？”夏思青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因為你的笑看起來......很甜。”
蘇煜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心裏的問題依稀有了答案，但又說不出來，只好沈默不言。
的確是想過要找個女孩兒成個家過正常人的生活，而夏思青這樣溫柔而又不失才情的女子的確是很適合。
但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忘了那個人。
如果沒有前世的朝夕相伴和徹夜糾纏，他可以在新生之後開始全新的人生。
如果心裏是空的記憶是空的，他可以重新尋找創造。
可他不是，他有著前世二十幾年的滿滿記憶，他的心裏......已經住進去了一個人。
雖然那個人曾經折磨過自己五年，卻也給過自己許許多多別人不曾給予的真心和熱愛、那些赤誠的不加遮掩的偏寵......
他對自己曾經的那些好，不基於任何條件和理由，也不曾期望得到回報。
如果不是潯王黨的身份暴露，不是黨爭進行到你死就是我活的田地......那人可能會一直那樣默默守著自己、偏愛著自己、隱忍著那樣一份強烈的欲望和獨占之心，直到白頭。
看透了太子那樣濃烈而又隱忍的情思，蘇煜無法不動容，或許他還是無法分辨這究竟是不是喜歡，但起碼他了解到，自己沒有辦法懷揣著住在心裏的這個人和前世點點滴滴的記憶，再去重新接納一個別的誰了。
“好吧，我懂了。”夏思青癟著嘴失落地說：“看來他們的好心撮合又白費了。”
這裏的“他們”當然是指說好來又找托詞不來的那幾位朋友了。
蘇煜倒是沒想到夏思青這麽直白，想了想他也不裝瘋賣傻，出言坦誠安慰道：“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夏思青搖搖頭：“不會了，哪裏有長得比你還好看的人？你的這個顏值我們公認是可以打滿分的，360度無死角。”
蘇煜：“......”
原來，他吸引小姑娘的只有顏。
“你還會做飯，脾氣又溫柔，唱曲兒也好聽......啊啊啊，誰的運氣這麽好，居然先我一步將你拿下，我好不甘心！”
蘇煜：“......”對哦，其實他也還有別的優點。
“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夏思青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追問道：“不用說姓名背景，就說脾氣性格，行事作風什麽的就好，我想學習學習，就算以後找不著你這麽完美的，找個稍微次一點的也不能再輸給別人了啊！這都已經是我五次動心失敗了，你說多氣人，分明我也不差什麽啊！”
蘇煜幾乎要被這姑娘的直白給嚇到了，壓根兒沒聽清她前面的問題，直到她又再三的追問，才含含糊糊說道：“他...其實也不怎好，很霸道、很粗暴，最開始的時候還總愛捉弄我，後來才慢慢對我好了......”
夏思青很意外的樣子：“啊？原來你這種溫柔帥哥喜歡的是女漢子型的。好吧......我回去盡量改正試試。”
蘇煜一聽這話忙道：“不是，你這樣挺好的，真的，我覺得你比他好很多，只是因為我跟他認識比較早，而且我跟他......我們兩個之間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你不用改，你真的已經很好了。”
這話稍稍安慰到動心五次卻一次都沒有成功的才女夏思青。
雖然做不成戀人但夏思青性格直率雖然有些呆萌但心胸很是豁達，很快就看開了，不愧是當年蘇煜就暗搓搓欣賞過的奇女子。
兩人沒了之前你猜我猜的不清不楚，這會兒說話反而不需要顧及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語談談說說間不一會兒就把喜不喜歡的問題拋諸腦後。
蘇煜來現世的時間不長，就算有原身二十一年的人生經歷，但一來原身性格內向沈悶接觸的人不多，再就是他跟著那位盜竊犯母親常年躲躲藏藏也不可能有什麽見識，所以蘇煜對現世還是有很多不懂不了解的地方，尤其在夏思青所了解的領域，蘇煜好奇問一句夏思青就能給出長串的回答，一頓飯也吃得其樂融融。
出了飯店門口各回各家。
夏思青還不忘問蘇煜：“你帶司機了吧？不是我啰嗦，你那車技真不能讓人放心。”
蘇煜失笑，回答帶了，夏思青這才放心地跟他道別。
其實不怨夏思青啰嗦，實在是蘇煜的車技不熟練到了極點，之前有幾次蘇煜開著他爸送給他的車出門，結果不是撞了路燈就是撞了花壇，嚇得明蘭再不讓他自己開車。
倒不是蘇煜太笨，主要考駕照的是原身，偏偏那段記憶不怎麽清楚，蘇煜只好拿著自己證摸索著開車。他心想騎馬駕車都難不住他，開個車能有多難，結果......還是挺難的。
揮別夏思青，蘇煜正打算聯系司機到正門這兒來接他，誰知一轉頭看到了靜靜站在路旁不遠處的慕容泗。
兩人去了酒吧。
蘇煜叫了酒，他現在對酒吧裏的酒學問了解得更多了，不算熟門熟路，但相比項呈第一次帶他來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回想項呈帶他來的那次，估計陛下自己也是頭一回來。
蘇煜把酒推給慕容泗，說道：“你上次推薦我拍戲我一直也沒有好好感謝你，說了好幾次請你吃飯你都忙得要命，今天怎麽有空？還這麽巧碰上我了。”
慕容泗這一次比上回看起來還要蔫頭耷腦了，他隨意地摩挲著酒杯外壁，心說哪裏是巧，只是約蘇煜的幾個朋友裏有一個跟他還算熟悉，無意中聊天跟他說了今天故意撮合夏思青和蘇煜的飯局。正好有那麽一點點兒空，慕容泗就飛跑出來了。
“謝個屁，那部網劇因為你的加入額外獲得了超級多的讚助，他們都要跪下來叫你爸爸了，你謝我什麽？”
蘇煜一楞，隨即反應過來。
那時候他還沒認父母，因為他的加盟註資劇組的，除了項呈還能有誰？
慕容泗又在一旁嘆息道：“上次見你你搭上了項呈，這次更好，你已經變身成了富二代......我是越來越高攀不上你了。”
蘇煜也在心裏暗暗嘆息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嘆息自己此生沒那麽容易擺脫項呈，還是嘆息其他。
他跟慕容泗碰了杯說道：“別胡說，咱們之間的交情哪裏有高攀低攀的說法？”
慕容泗問：“咱倆啥交情？”
蘇煜想也不想回答：“同在一個選秀節目裏呆過，不是同袍也是兄弟吧！”
慕容泗聽完更不開心的樣子，回碰了蘇煜的酒杯一下，仰頭把酒幹了。
等嘴裏的辛辣勁兒過去，他又狀似不經意地問：“兄弟，剛才那個女孩兒是誰啊？不是女朋友吧？”
蘇煜沒他那麽大口地灌酒，只小抿了一口細品其中的滋味，回答道：“不是，就是一個又聰明又好玩兒的朋友。”
慕容泗點頭示意了解，磨蹭了半天又問：“那......你交女朋友了沒？”
他還清楚地記得上次蘇煜跟他說過項呈喜歡他的事情，也記得他說他不喜歡項呈，要找個女孩兒做伴。
蘇煜沒說話，只是搖搖頭。
慕容泗繼續不動聲色地打探：“那有動心喜歡的了嗎？”
蘇煜轉頭看他。
慕容泗被看得心慌，往後退了些問：“怎麽了？”
蘇煜道：“你們一個個都在說喜歡，到底什麽是喜歡？你知道嗎？知道的話說給我聽聽。”
慕容泗被問得怔楞半晌，之後眸光閃爍，躲避著蘇煜的眼睛又叫了杯酒，這才說道：“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喜歡一個人......你會總想他，吃飯睡覺工作，都會控制不住地想，看見他過得好你會比他還開心，哪怕這個開心和你沒有半點兒關系，如果他難過你會更加難過......有時候你可能還會覺得，哪怕是為他死了都心甘情願。”
蘇煜認真地聽完之後陷入了沈思。
控制不住地想著他、為他開心、因他的難過而難過......
為他死都心甘情願。
驀地，一道畫面閃過，冰冷的劍峰鮮紅的血。
在他想也不想閃身擋在龍淮身前，為他擋下那森寒一劍的瞬間，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麽？
“這就是喜歡的樣子。”慕容泗在他旁邊喃喃說道。
良久，蘇煜才深吸了一口氣，強顏歡笑道：“哪有那麽誇張......再說了，命是自己的，為什麽要為了別人輕易放棄。那樣做的都是傻瓜！小泗，你可不要做傻瓜，不管是喜歡的人還是什麽朋友兄弟，沒有人值得你那麽做。”
他想起自己當年的死，自然也會想起慕容泗的死。
他分不清自己對龍淮的感情究竟是怎麽樣，更不可能弄明白當年慕容泗去救他並且命喪馬前的時候，懷揣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不，他不是弄不明白，是壓根兒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和龍淮，他和慕容泗，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聽慕容泗對喜歡說得頭頭是道，他頂多覺得小泗在某些方面比他厲害比他懂得多，還有他這人重情義，僅此而已。
慕容泗看著他的臉，很想說“你值得”，剛剛醞釀起勇氣想要開口時，服務生送酒過來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慕容泗的一口氣被憋回去，這會兒想再醞釀就很難了。
又加上蘇煜擺了擺手說道：“這段時間我被喜歡這兩個字搞得很煩，現在開始咱們不討論這個問題，說說別的，你們那個男團下周總決賽了，你怎麽還有時間跑出來？不過也是，你現在是男團得票最高人氣最高的，淘汰誰都不會淘汰你的對吧！小泗你真是太厲害了！來，為如此優秀的你幹杯！”
洩了氣的慕容泗有氣無力舉起酒杯，蚊子叫一樣敷衍了句：“......幹杯！”
因為慕容泗還要早早回去，一場酒到底也沒喝過癮。
“等你最終決賽錄完了我再找你，到時候不醉不歸！”蘇煜跟慕容泗提前約好酒局。
他這會兒終於真切地體會到重生現世的幸福感。
從前他每次和慕容泗見面都要偷偷摸摸，分離的時候也會難掩傷感。
最重要的是每次分別就意味著他要再次回到龍淮身邊帶上偽善的面具做人。
有好幾次他在見過慕容泗之後興起就那樣逃離什麽也不管了的念頭。
前世的歲月裏，大概就只有跟慕容泗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必糾結沒有壓力可以好好喘口氣。
“嗯，不醉不歸。”慕容泗回應道。
他想，蘇煜一天不交女朋友他就一天有機會。
至於項呈......
蘇煜不是親口說了不喜歡他？
應該......暫時可以放心的吧？
司機開車回別墅，到了大門外的時候看見了路邊停著的項呈的車。
分離一個半月的時間，再次相見。
蘇煜感受到身體裏這顆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他默默安撫，分不清是安撫原身的殘魂抑或是自己，因為項呈說過，一半一半的都是自己。
項呈下了車往這邊走來，眉目間是慣於欺瞞世人的囂張倨傲和玩世不恭，依稀還是當年無字觀裏那個胡鬧太子的模樣。
只是到了車前拉開了車門彎下腰看向蘇煜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卻一下子變了，傲氣消融，目光專註又溫柔，嘴角挑起淺淺的弧度，對著蘇煜伸出手，用滿含風情春天般溫暖的語氣說道：“下車，帶你去個好地方。”
蘇煜覺得自己應該拒絕，什麽“太晚了”、什麽“天色不好看起來會下雨”都是極好的理由。
但他的手卻違背自己的意志，伸出去放在了項呈的掌心裏。
車子一路往無字觀的方向行駛，蘇煜沒問，只是透過車窗看向天邊偶爾忽閃的閃電。
真的要下雨了。
車子掠過夜幕裏的無字觀繼續一路往北往高處的山坡上開去。
這次萬能的徐助理不在，車子是由項呈親自駕駛的，顯然他的車技比蘇煜要好太多，一直將車開到了山坡的盡頭處。
“來這裏幹嘛？”蘇煜終於忍不住好奇問。
項呈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拉了蘇煜出去，並在他手裏塞了個東西。
這座城市四周的山都不是很高，也沒有太多的險峰奇石，視野很是開闊，有些人會特意到這裏來賞玩城市的夜景。
蘇煜對此不甚了解，就算了解也不會明白這打雷下雨天來賞什麽景，不怕遭雷劈嘛？
項呈拉了蘇煜的手，一本正經地跟他說道：“走前你和我說過會好好考慮的，現在可有了答案？”
蘇煜有片刻的遲疑，答案大概有了，但還有些細節沒想清楚。
“我......”
“我懂了，”項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有可能喜歡太子，但沒辦法接受承軒帝，你恨得是折磨你的那個我對吧？”
蘇煜靜靜看他，抿唇不語。
項呈捏他的臉蛋兒，說：“所以我一開始不想讓你知道這個殼子裏是誰，我那麽費力地去偽裝，你又何必非要拆穿我？”
“不過現在有了解決的辦法。你只要項呈就好，我來把龍淮趕走。”
說著，他擡頭看向天邊，雨點落下來，閃電一次次撕開暗夜，雷聲轟隆，離他們很近很近。
“來，蹲下。”項呈拉著蘇煜蹲低了身子，握著他的手連同他手裏的東西，說道：“這是你師父畫的避雷符，拿好。他還給了我另一張符，可以趕走這具身體裏前世的我，但需要一個外在的條件那便是雷擊。”
說著，他用力將蘇煜抱進懷中，輕輕摩挲著他的頸，說道：“蘇牧塵，我再成全你一次，不過等我消失了以後，你能和項呈好好在一起嘛？那樣的話，我走也走得甘願。”
蘇煜對這個問題完全不能消化，還在懵逼的狀態。
竟然有這種神奇的符咒？他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
但帶著一千年前的記憶重生到現世這麽玄妙的事情都發生了......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項呈就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訣別的最後一吻，極盡纏綿和不舍。
下一刻，項呈放手起身，往空闊的地方走去，張開雙臂仰望天空等待著雷電落下。
一道奪目的閃電從天而降，蘇煜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項呈的身子。
閃電落在離兩人三米之外的地方，擊中一顆兩人高的小松樹，火星四起。
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打在山石上、土地上、被雷電擊中的小樹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身上。
“我知道、”陛下欣喜地用力收緊手臂，恨不得把懷裏的人融進身體：“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也跟我一樣，你心裏也是有我的！”
他說完便去啄蘇煜的唇，每啄一下便問一句：“是不是？嗯？是不是？”
蘇煜由著他親昵，被問得多了便輕輕“嗯”了一聲回應。
誰知陛下得寸進尺，聽了一句回應還不滿意，繼續逼著蘇煜：“告訴我，說你也喜歡我，嗯？說你也舍不得我，來，說一句……”
剛剛才被逼承認自己心意的蘇煜卻怎麽也不肯開口了，實在被逼得急了便一口咬項呈的唇上，結果是被那潑皮無賴反守為攻，順勢侵入糾纏......
一吻良久，彼此交纏，這是他們第一次沒有逼迫和被逼迫，你情我願的一個吻，只吻得蘇煜腦袋暈暈，吻得陛下鼻頭酸澀。
分開後，他們額頭相抵，喘著粗氣，氣息融合在一起。
“我真高興，我好開心，”陛下喃喃傾吐著心聲，語氣像是得到癡饞已久的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蘇煜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抱了起來，天旋地轉。
電閃雷鳴中，陛下毫無形象地抱著蘇煜一圈一圈地飛旋著，放肆地開懷大笑。
笑聲在山風中飄蕩。
“蘇牧塵，我喜歡你！”
“我好開心！”
“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蘇煜被緊緊抱著，天地在轉，眼前的人也在轉，閃電照亮的瞬間他的臉上有晶瑩的水珠劃過，分不清是雨點還是淚滴。
他的眼睛很亮，映出了自己的模樣。
同樣開心的、快樂的模樣。
於是爽朗的笑聲後面便又跟了一串笑聲，那麽動聽，那般撩人心弦......
原來，這就是喜歡。
車子開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陛下的意思是直接把愛妃帶回自己家，但蘇煜不同意。
他的理由是：“我媽不讓。”
他把手機上明蘭女士發的信息展示給陛下看。
陛下很窩火，可又不敢說什麽。
只能在到了地方的時候繼續拉著人親熱個沒完，還討要了明天一早就過來接人的約定。
正親著呢，忽然覺得口袋裏的東西被蘇煜給掏走了。
陛下暗叫糟糕，可是又不敢搶回來。
開玩笑，他費了多大功夫才把人哄回來！
但是......
蘇煜把他手裏的那張疊成三角形的符打開，又將項呈兜裏順手掏過來的那張打開。
摁下車內燈兩下裏一對比——一模一樣。
如果是別的誰也許還能糊弄，說一句兩張符其實有細微的不同也不是不行。
但對蘇煜這麽說就明顯是在找死了。
這兩張符的確是蘇煜從前沒見過的畫法，但一不一樣他一眼就能看個通透。
“兩張避雷符？”蘇煜用涼涼的語氣問陛下。
陛下強打精神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愛妃真是......冰雪聰明。”
蘇煜二話不說開車門下車。
陛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蘇煜不讓他走，接著熟門熟路地“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駕駛座的空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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